芮明杰：打造新質生產力，推進新型工業化

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內外經濟環境發生了重大變化，科學技術進步加快，數字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生命科學技術、空間科學技術等對現有產業尤其是工業制造業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我國經濟也隨之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為構筑中國式現代化強大的物質技術基礎，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推進新型工業化，并且明確了到2035年“基本實現新型工業化”的目標。

　　新型工業化的歷史必然性

　　工業化是一個國家或經濟體以工業為經濟增長主要引擎的經濟發展過程，這個過程同時還伴隨著城市化的進展。工業化的主要標志是大工業生產方式的形成與發展，即大規模大批量標準化生產方式的形成與發展，機器生產替代了人工勞動生產，生產效率大幅度提高，產品質量穩定可靠，生產成本大幅度降低，工業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和社會財富。這樣的生產方式背后是科學技術、生產工藝技術、勞動者生產技能以及生產組織方式的進步。生產效率不斷提升，居民在基本工業品需求得到滿足后，工業品的量的增長就極為有限了。

　　隨著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其對工業消費品的需求就從對量的追求轉變為對質的追求，轉變為對更多樣化產品或服務的追求，于是工業消費品亟需創新迭代，由此帶動生產資料的發展，并催生服務業的發展。生活服務業與生產服務業就逐步發展起來，此時工業這一經濟引擎就逐步讓位于服務業這一經濟增長主要引擎，工業化也就進入尾聲，即工業化后期。

　　我國工業化是在計劃經濟下起步，并逐步形成基本的工業體系。而工業化進程的全面展開是在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工業制造業全面發展進步，成為經濟增長的發動機。我國經濟持續增長速度驚人，創造了中國奇跡。時至今日，我國已經形成了全球最為完整的產業體系，有220多種工業產品的產量居全球第一，許多產品具有全球競爭力，產品生產的產業鏈、供應鏈配套組織能力很強，被稱為“世界工廠”。盡管經濟發展取得巨大成就，人均GDP已經超過12000美元，但我國尚處在中等收入國家行列，全國各地區工業化水平差異性還較大。沿海地區如廣東、上海、江蘇、浙江等可以說已進入工業化后期，但中部的江西、湖南、湖北、河南等地尚處在工業化中期的后階段，西部地區尚處在工業化中期階段。

　　所以，我國尚需要進一步的工業化，實體經濟尤其是工業制造業還是我國廣大地區今天與未來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值得特別關注的是，現今全球類腦智能正在成為新一輪科技革命、產業革命的“核爆點”，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新技術將對所有的產業，尤其是工業制造業，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必將導致新生產方式和新質生產力的形成與發展。我國經濟的持續增長需要進一步的工業化，而進一步的工業化一定與過去不同。今后，工業制造業將以全新的方式發展，并以新的方式繼續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

　　推進新型工業化的著力點

　　新時代新征程，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實現新型工業化是關鍵任務?？梢?#xff0c;新型工業化的推進和實現對于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十分重要。圍繞中國式現代化的實踐要求，應從以下幾方面扎實推進新型工業化。

　　首先，形成新生產方式。新型工業化的本質是在現代科學技術、生產技術的背景下，所形成的不同于過去大規模大批量標準化生產的全新生產方式。對于這一新的生產方式，可以稱之為“以互聯網為支撐的智能化大規模定制的生產方式”。其核心是為滿足個性化消費需求而進行的個性化定制生產服務。這是可以實現大規模定制的全新模式，不同于今天的B2C，而是真正的C2B。

　　個性化定制生產針對不同消費者的不同偏好，需要快速準確地獲得、分析和判斷消費者的不同需求，并快速按照需求組織生產制造。新型制造工廠（包括農業的新型種植業工廠）的生產設備互聯互通、智能一體化運行，能更快地感知反應、計算判斷、分析決策、自行組織，實現機器自組織地開展生產服務，這便是根據數據計算分析后的智能化生產制造。這需要產業主體對數字技術、智能技術、綠色低碳技術等進行融合創新，實現產業的數字化、智能化和綠色低碳化轉型，以便根據消費者個性化需求實現智慧生產和服務，來提供更多更好的數字智能產品與服務。

　　其次，構建新生產組織方式。新型工業化需要發展全新的生產組織方式，這是因為新型工業、新型農業和新型服務業需要全新的生產組織方式以適配。新型工業化的生產方式是基于新的智能生產系統、數字孿生體系以及C2M平臺的大規模個性化定制。生產既可以集中大規模定制，也可以單個定制，如3D打印。為此，需要新的生產組織過程，即根據消費者個性數據生成消費者滿意的訂單，然后根據訂單發送至距離消費者最近的區域展開生產制造，并配送到家。對于這樣的新生產組織方式，可稱之為“分散生產、就地配售”。這就是所謂的數據支持智慧生產組織方式。

　　為實現新的生產組織方式，首先需要一個強大的平臺，由此平臺把消費者、生產商關聯組織起來，實現數據和信息的快速流動，加上新的智慧型供應鏈體系、新的分銷體系的配合，形成全新的生產組織，極大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提高產業的國際競爭力。構建這樣的新生產組織方式，需要與新的生產方式同步進行，是一個逐步協同發展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市場機制很重要，產業的頭部企業也很重要。

　　再次，發展新質生產力。新型工業化是在當代以及未來全新的技術基礎上進行的，其之所以對經濟增長影響很大，是因為形成了新質生產力。所謂新質生產力就是建立在數字技術、算力、智能技術和綠色低碳技術等基礎上形成的生產力，是一種效率更高、質量更高、創造附加價值更高的生產力。這種生產力與上述新生產方式和新生產組織方式相融合，就可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引擎新動力。生產方式與生產關系協同調整，如此才能最大化推動社會的進步。

　　當下科學技術和生產技術進步，創新整合生產要素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從時下技術進步的趨勢來看，數字化、智能化和低碳化是方向，數據投入、數據算力、創新能力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基本要素。通過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現有產業體系、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作為產業主體的企業實現生產方式和生產組織的轉型，已經成為推動新型工業化的關鍵。為此需要制定特定產業政策推動現有企業的轉型，同時通過優化營商環境，催生數字時代新型科技創新企業，盡快聚合發展新質生產力。

　　最后，踐行新價值創造模式。新型工業化是高質量的工業化過程，高質量不僅表現在應用現代高技術于生產和生產組織過程之中，還表現在能夠不斷高效地為消費者提供高質量高附加價值的產品和服務，并在全球市場上獲得強大的競爭力。因此，新型工業化需要新型企業通過打造自己的新質生產力，形成新的價值創造模式。新的價值創造模式的核心就是新型企業要形成新的商業模式，實現高附加價值的創造與獲取。

　　新型商業模式需要新的價值主張，這就是創造滿足個性化消費的高質量產品與服務。其價值創造點不僅在于從為個性化消費提供定制智能產品和服務中獲得收益，還在于通過大量數據流量的分析與應用，為消費者更好使用產品深化服務，從而實現數字資產價值變現。踐行新價值創造模式，首先需要先行建設良好的新基礎設施，即將5G通信、數據中心、計算中心、工業互聯網、新型平臺等融為一體的數字智能產業基礎設施。其次，以打造數字智能企業為目標，進行大規模的數字化轉型和智能化改造，鼓勵商業模式創新，鼓勵產品與服務創新，鼓勵在技術進步中實現高附加值創造。

　　（作者系復旦大學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