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交子金融大會專家訪談
1月16日金融是國民經濟的血脈,是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2023年10月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金融要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高質量服務。中國人民銀行、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制定的《成渝共建西部金融中心規劃》要求,要將成渝建設成為立足西部,面向東亞和東南亞、南亞,服務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西部金融中心。
近年來,成都發力西部金融中心建設成績斐然。深入實施金融機構聚集、金融市場提升、現代金融特色、金融創新驅動、金融開放擴容、金融生態優化、金融基礎設施聯通“七大工程”,全力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金融正在為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源源不斷的“活血”,成為推動創新鏈、產業鏈、人才鏈循環暢通、深度聚合的關鍵要素。
2024年1月12日,“成都交子金融大會”在成都交子金融博物館舉行,縱論穿越千年的交子文化密碼,把脈金融科技創新的前沿探索,論道共建西部金融中心成都承擔的時代使命。圍繞這些話題,記者對參加大會的多位專家學者和業內人士進行了獨家專訪。
1月12日,在成都交子金融大會現場,嘉賓為“新華絲路西部中心”揭牌。 新華社記者 沈伯韓 攝
交子誕生蘊含規律對今天仍有啟迪
“當年交子的產生源于工商業的需求,背著鐵錢太重了,需要用一個簡便的辦法解決流通貨幣不足的問題,促進工商業發展,由此產生了交子。這件事情現在仍然很重要,仍然是我們發展金融、理解金融的核心問題,即服務實體、服務經濟,要為實體經濟分擔風險,而不是把風險都撇給別人,自己保險又保險。”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樊綱指出。
1月12日,參會者展示成都交子金融大會“交子”形象周邊。新華社記者 唐文豪 攝
“交子和人民幣,兩張紙幣之間隔了千年,這是我們的文化、我們的驕傲,也是我們寶貴的財富。”中央財經大學副校長栗崢說,除了歷史性,交子最重要的特性就是自發性,交子來自于民間自發,這種自發代表中國大地上具有產生金融的土壤,具有金融創新的天然基因。這個自發性展開來看包含三個特性:第一是自主性,民間的商人基于自身商業需求,自主地設計、實現、運行的一套機制;第二是合理性,交子先在民間廣為流通,后來被官方認定,成為一種法定貨幣;第三是延展性,在其流通的80年間,對整個國家的建設、社會的發展,都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栗崢認為,交子還有一個特性是豐富性,體現的是豐富的金融實踐。由大量的金融活動支撐了一個交子的出現,這就意味著在一個很強大的金融實踐背景下誕生了交子。這一點在現在也有相同的意義,因為今天的金融也是普惠金融,是14億人民的金融,這意味著我國有規模巨大、數量眾多而且氣勢磅礴的金融實踐發展,它的豐富性、生態多樣性為今天的金融創新提供了一種很好的背景和底氣,擁有這樣的底氣就能建設出中國特色的金融發展之路。
“交子的誕生,有印刷術、造紙術等技術基礎的支持,同時也離不開思想基礎。”西南財經大學副校長王擎分析,思想基礎包含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是服務實體經濟的思想,紙幣便于攜帶和支付,可以促進當時經濟的發展;第二是信用文化,金屬貨幣和紙幣分立需要足夠信任,可以想象當時的信用文化已經有比較好的基礎;第三是風險分擔,風險也是一種文化,就是大家能夠接受風險、承認風險,能夠產生風險分擔的方式。
王擎認為,金融創新要靠服務實體經濟引領,同時需要信用文化和風險文化支撐,交子誕生背后的思想基礎對當前金融發展仍有很強的指導意義。“金融要創新,但這個創新一定要在市場化和法治化的軌道上。市場化就是創新要跟著市場需求走,法治化就是在現行的規則下不能過度創新,必須服務實體經濟。”
“從監管層來講,我國鼓勵諸多服務實體經濟的金融創新。”王擎說,而對于一些數字貨幣,像國外的比特幣交易,因為它跟實體經濟離得太遠,沒有太直接的意義,所以會禁止其在中國的流通。
王擎認為,現在遇到的金融瓶頸,如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如何服務于科技型中小企業等問題,在這些方面需要大膽鼓勵創新,因為這是科技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核心。當前已實現了很多創新,如成都的科創通模式,以及科創貸、人才貸、成果貸、研發貸等一系列產品,包括運用區塊鏈技術對知識產權融資的推動,都在政府鼓勵下得到很好的發展。
金融科技創新提升實體經濟服務效能
“中國金融業的金融科技發展,在國有大行以及一些民營銀行里發展得都很好,很多方面已是世界領先。”對于當前金融科技發展的態勢,中國銀行原副行長張燕玲說,“金融科技發展的特點就是應用在業務上,剛開始用在銀行自己的業務上,集約化管理、防風險;再后來就發展到對客戶的服務,銀行通過金融科技提升自己的服務;現在銀行服務提升,把客戶的金融科技發展也帶動起來了。”
在交子金融博物館拍攝的“交子”形象數字人民幣硬錢包。新華社記者 唐文豪 攝
上海新金融研究院理事長屠光紹認為,要從目的、制度建設、方式方法上把握好金融科技創新的發展。“金融科技要發展,金融體系也要通過金融科技的運用來提升金融機構的服務能力、服務效率,事實證明它能夠起到這個作用。”屠光紹說,運用金融科技的首要目的是提升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不能為了技術而技術。
屠光紹表示,金融科技發展涉及大量的數據、信息,這些方面關系到安全,包括金融消費者的隱私保護。這意味著金融科技發展必須要有一系列的制度,這些制度不是為了抑制金融科技的創新,而是因為新的因素既帶來機遇也帶來一些風險,需要通過制度的完善、監管的完善,包括金融機構自身的管理,更好地防范這些風險。
針對金融科技創新造成的風險外溢和內引,屠光紹認為,要引入金融監管沙盒。一項創新,我們要鼓勵它,但對它可能導致的風險把握不準的情況下,可以通過監管沙盒來測試。把它放在一定的范圍里,場景內各種要素相對可控,然后在里面進行試驗運行,在這過程中會暴露一些值得關注的問題。當真正把它放在市場運用的時候,就可以通過監管沙盒做一些預判、分析,從而減少風險,更多地發揮它的正面作用。
國泰君安證券首席經濟學家何海峰認為,金融科技是中國金融現代化最重要的推動力量。金融科技早前主要是賦能金融,但是現在看來可能會重塑金融業態,在重塑的基礎上推動金融行業轉型升級。“從發展態勢來看,中國金融科技已經進入到了高質量發展階段。如果說第一個階段是建立框架,第二個階段就是要厚積市場搶占制高點。”何海峰說,在金融科技產業上,中國應用場景領先,在具體技術上,中國也比較靠前。總體來說,中國在世界金融科技中處在領先地位。
“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需要新的賽道。對于實體經濟的支持,除了鞏固傳統制造行業既有的優勢,更重要的是發展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這是我們金融科技要發力的最重要的領域。”何海峰表示,金融科技快速發展的同時,也有一些產品和服務包括業態更加復雜、更加交叉,傳播影響也更加迅速、更加開放,這種情況下要維持金融健康發展、可持續發展,對監管也提出了很大挑戰。
對此,何海峰認為,監管科技也要與時俱進,金融科技用到的技術手段監管科技都要跟上。從監管理念上看,第一是更加強調功能監管,看是否符合金融系統的基本功能和金融科技創新應用的目的;第二是穿透監管,“要看資金的流動,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中間的環節穿透非常重要”;第三還要用一些最新的監管創新,比如監管沙盒、監管沙箱,目前已經在一些重點城市試用,還需進一步拓展。
栗崢也關注到金融科技創新帶來的治理問題。他認為,數字金融、金融科技都是金融的未來,帶來很多利好的方面:第一是聯通性,通過一種更便捷的聯通方式,降低計算和交易成本,減少金融服務過程中的摩擦力;第二是自主化,通過算法和模型、大數據分析,產生一種智能化的意見建議,來提供投資引導;第三是自由化拆解和重組,很多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都可以更為自由靈活地拆解,更為靈活地組合在一起。
“當然它也帶來了很多風險。”栗崢強調,風險包括幾個方面:第一是復雜性增加,當大數據涌入、計算復雜性增強之后,我們只看到一個智能推薦結果,并不知道背后的邏輯;第二是流通的速度增強了,風險的傳染性也增強了,經常會出現一種群體性的羊群效應或者市場振蕩,放大了風險的可能性;最后也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短期性,不在一個長經濟周期內去理解一個真實的經過歷史檢驗的、時間洗刷的數據沉淀,這會帶來一些未經時間篩選的風險。
如何平衡利好和風險?栗崢認為,要加強法治建設,一方面要理解數字金融的各種優劣和利弊,加強對弊端的監管和防控;另一方面法律的作用不僅是限制性的,還有激勵性的,激勵數字金融常態化的健康發展,同時也對各種可能出現的違規違法行為進行相應的治理。
在新賽道推進西部金融中心加快建設
成渝共建西部金融中心是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的重要內容。王擎認為,作為金融中心,不僅需要有聚集資源的能力,還要有輻射帶動其他區域的能力。具體來講,首先要有較強的金融機構體系,只有機構強大,才有能力去服務、去輻射;其次要有很強的要素聚集效應,這些要素是全方位的,包括人才、技術、資金等,要有很好的文化土壤、環境才能吸引這些要素;最后是要開放,作為中心要有開放發展的態勢,要支持經濟走出去、引進來。
四川省成都市交子大道商圈夜景。 新華社發
“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已經發展很多年了,大灣區等全國其他的金融城市也都在加快建設區域性、地方性的金融中心,我認為西部金融中心是能夠后來居上的。”在屠光紹看來,大家相對來講在同一起跑線,不存在跟別人差很多的情況,“西部金融中心要瞄準新賽道、搶占新賽道,雖然傳統的也要發展,但是要趕超的話必須站上新賽道。而新賽道也需要助力,這個助力就是金融科技。金融科技不只助力于普惠金融,科技金融、養老金融、綠色金融也都需要金融科技。”
“成都發展金融科技創新有很大的優勢。”栗崢認為,成都發展金融科技要注意點、線、面的規劃。點就是到底從金融科技的哪幾個重點、哪幾個關鍵點著手。金融科技覆蓋面很廣,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一開始就要找準適宜成都地域特色的金融科技的點,由點成線,形成有成都特色的金融科技產業鏈,然后再由鏈交叉起來形成一個基本盤的面,點線面的結合可以使成都的金融科技發展具有規劃性。
栗崢認為,成都發展金融科技一定要聚焦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服務有兩個基本要素:第一個要素是被召喚時隨時出現;第二個是要素是被需要時有能力滿足。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也要實現這兩點,當實體經濟召喚金融的時候,它要有響應機制,體現響應速度和廣度。同時,當小微企業、民營企業等實體經濟有金融需求的時候,能夠提供差異化、精準化的服務。前沿金融技術的注入,可以實現金融在速度、廣度、深度和精度上更大地提升,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
“共建西部金融中心,成都承擔著下一步中國金融開放的重要使命。”何海峰表示,“成都在‘十四五’金融規劃提出,打造國內一流、國際知名的金融科技創新中心。金融科技創新首先要實現技術和金融的融合。技術的創新可以推動支撐產業發展,要把技術用起來。應用場景也會提出對技術更新的升級需要,所以這是一個相互促進、相互賦能的過程。”
對于成渝如何共同建設西部金融中心,王擎認為,從經濟發展的自然規律來講,兩個旗鼓相當的城市肯定有競爭,但是也可以形成一種有效的競合關系,“合作共贏肯定是高于競爭的,現在應該努力想辦法讓成渝共同把蛋糕做大,來分享更大的盈利空間,這樣對雙方更有益。”
在王擎看來,成渝有一些政策完全可以做到對等,互設機構、要素流動。同時,政府要發揮作用,把共建西部金融中心的基礎搭建好,把政策環境優化好。金融的基礎設施互聯互通能夠促進信息、數據共享,監管上也有很多方面可以共享,包括共同成立金融法庭,還有監管部門的數據交換,從而實現資金流、信息流互通。在基礎設施搭建的基礎上,雙方共同持股的金融機構、經營主體,可以有意識地讓雙方的利益緊緊捆綁在一塊,共同做大市場。
成都市錦江區金融業發展歷史悠久,目前聚集銀行、保險、證券、期貨、信托、私募投資、地方金融、金融配套服務等各類持牌金融機構695家,是成都乃至中西部地區金融機構種類最全、數量最多、聚集度最高的區縣之一。“錦江區金融業空間布局由‘一街一城’構成,‘一街’即千年東大街,‘一城’即交子金融城。”錦江區副區長周曉表示,下一步,錦江區將圍繞金融基礎設施、持牌金融機構、金融配套服務機構、金融科技機構四大類別,不斷提升“一街一城”產業能級,著力構建特色化、國際化、現代化的金融產業生態圈,增強錦江金融的引領性、辨識度和美譽度,為成都共建西部金融中心貢獻更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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