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記住了嗎?復述一遍!”日前,市民焦悅在博物館參觀時,遇見有家長讓孩子背誦文物信息。“參觀博物館,不就應該讓孩子去看、去感受嗎?”和焦悅一樣,不少在博物館遇上孩子被“現場教學”的參觀者都希望,不要再“卷”進博物館來。
然而在一些家長眼中,博物館本來就有參觀門檻。如果不對孩子進行文物、歷史和藝術教育,“放羊式”參觀的孩子很難有收獲。
把課堂搬進文博場館,面對文物、藝術品現場教學,在海外已成常態,近年來國內也紛紛嘗試,走進博物館“研學”更成為今年暑假的熱門項目。然而在博物館里教什么、怎么學,卻有講究。
“卷”進博物館,有用嗎?
不久之前,焦悅在上海博物館參觀“實證中國:崧澤·良渚文明考古特展”時,遇上一對母子站在重要展品石豬前,這位媽媽照著手機里的資料念:“這件石豬身長75厘米,重達88公斤,是我國目前發現最大的石豬。”重復幾次之后,她問孩子是否記住了,孩子點點頭后,這位媽媽竟說:“那你復述一遍。”
即便回答出了石豬的身長、體重、出土遺址,孩子依然一臉茫然地望向母親:“這個石頭哪里看出來像豬?”
這一幕讓焦悅心有戚戚焉。“小時候暑假和父母旅游,無論參觀景點還是博物館,都會被要求寫作文,結果對這些地方的記憶都是‘寫作文’。”焦悅發現,如今一些展覽上依然能見到孩子在抄寫展品信息,“是不是回家也得寫作文?”
“看到那些孩子像小大人一樣被要求背誦文物、藝術品信息,我覺得本末倒置。”從事少兒藝術教育工作多年的劉先生認為,博物館是難得可以看到實物的地方,應該鼓勵孩子多看、多感受,而不是讓他們背下展品信息。
日前在浦東美術館參觀時,從事幼教工作的胡鑫穎又遇到家長向孩子提問。“這幅畫的作者拉斐爾是誰?”在得到“文藝復興三杰”的答案后,家長又問“那還有兩位是誰?”這讓她想到去年參觀上海博物館舉辦的展覽時,曾有家長讓孩子現場復述畫家的信息、歷史地位和繪畫風格。“當時提到一位畫家的風格‘柔美’‘安寧’,我想孩子能理解這些‘風格’嗎?這些大詞不是放到很多畫家的作品上都適合?”
“放羊式”參觀,浪費時間?
11歲男孩樂樂的母親喬女士坦言自己就是在博物館給兒子“上課”的家長。最近上海博物館舉辦的“玉楮流芳:上海博物館藏宋元古籍展”有一處巧思,將數本收錄范仲淹《岳陽樓記》的古籍放在一起展出,并特意翻到《岳陽樓記》這一頁。喬女士帶兒子觀展時,現場“抽查”,要其背誦其中片段。“看到相關文物展品,讓孩子聯想記憶,對加強他的印象有好處。”喬女士說,相比在博物館里“卷”,她更不喜歡“放羊式”參觀,比如一些家長放任孩子在展廳來回跑動,貼著展柜全然不知看到的是何物。“博物館本來就是學習的場所,如果要玩干嘛不去迪士尼?”
從事企業財會工作的張女士兩個兒子今年分別10歲和4歲,她帶大兒子參觀博物館時會提前“備課”、現場“上課”。“現在很多文博場館的介紹信息、講解內容太簡單,而且是面向成人的,我一般自己消化后再講給孩子聽。”作為文博愛好者的她希望給孩子樹立觀念,參觀博物館與其他的游玩方式不同。“博物館是保存人類文明記憶的地方,這本身就是一個課堂。”
今年暑假,各類“研學”旅游產品正熱。攜程統計顯示,暑期研學游產品預訂量已經超過2019年同期,有媒體援引研究報告稱,我國研學旅行市場總體規模將超千億元。而博物館幾乎成為各類研學團必到之地。但不少家長吐槽目前部分研學團缺少規范,“研學就是在博物館玩手機”。
讓博物館資源發揮更大作用
“收藏、研究、展示、教育四大博物館傳統功能,表面上看都是指向過去、指向歷史,實際上每一項功能都是瞄向未來。”中國國家博物館館長王春法曾提及一組數據,據不完全統計,全國各類博物館每年舉辦各類展覽超過3.6萬個,推出各類教育活動超32萬場,每年接待的觀眾最高達到12億人次以上,成為最大的校外教育場所。
國際社會也普遍認為博物館是“第二課堂”。俄羅斯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館長米哈伊爾·彼奧特羅夫斯基就強調,“艾爾米塔什有職責為城市的未來培養具有審美水準和通識能力的下一代,我們也努力將樂觀的精神帶給下一代。”
在歐美國家,學生們在博物館里席地而坐上課的場景十分常見。近年來,國內博物館也紛紛推出這樣的創新實踐。今年上海博物館舉辦的“從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國國家美術館珍藏展”人氣旺盛,館方在夜場期間推出“社會大美育課堂”,專為學生團組提供藝術教育導賞。
為了迎接這些學生團組,上海博物館教育部專門準備了針對他們特點的導賞內容。“比如一些學生有美術基礎,除了畫中內容和故事,我們會側重創作細節。”上海博物館教育部工作人員李宏潔以揚·戈塞特《年輕公主》為例,她會介紹畫中光線落在人物肩膀再反射到腮幫以凸顯人物的立體感。
國際上不少知名博物館會基于展覽和館藏資源,專門面向孩子開設課程。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網站首頁有“我們一起學習”(learning with us)板塊,其中包括館藏資源、工作坊、線上資源等多種類型。點開館藏資源,則進一步分類為“親子(Kids and families)”“教育工作者(educators)”“學生和學者(students and scholars)”。
和許多家長一樣,張女士也希望今后自己不要在博物館扮演“虎媽”。“如果社會研學團體更正規,博物館課程資源更加豐富,我會十分歡迎。”焦悅則希望“卷”起來的是博物館,能推出更豐富、更高品質的展覽,拿出更多館藏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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