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區塊鏈、元宇宙、Web3、VR等風口似乎都消散了,只有大模型才是C位。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閆俊文 孔月昕
UA858航班一票難求。
這是由上海直飛舊金山的航班。《中國企業家》4月26日凌晨查詢,UA858經濟艙票價在4月27日至5月1日均為29923元,且每日僅剩三到四張機票。4月30日,中國國航臨時增加的一班直飛舊金山的航班,經濟艙票價高達63987元且售罄。
暴漲的機票價格可能跟“五一”假期帶來的出行熱有關系,但去往舊金山的,有一批人并不是為了度假休閑——李開復、王小川、傅盛、王慧文……中國科技圈的創業者與投資人,近期不是在位于舊金山的硅谷,就是在飛往硅谷的航班上。他們中的許多人之前已出售公司,成功“上岸”,或者已處于半隱退狀態,連他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么快再次出山。
如你所知,硅谷的OpenAI,在2022年11月推出了聊天程序ChatGPT,引發一場波及全球的科技“海嘯”,來自中國的創業者熱情亦被點燃,相繼去往硅谷交流學習、招聘人才,嗅探這波浪潮的最前沿。
創新工場董事長兼CEO李開復告訴《中國企業家》,在ChatGPT發布前兩周,他曾在硅谷與OpenAI的高管有過一次交流,“他們當時正在圍繞InstructGPT(ChatGPT的姐妹模型)做更多優化”。他當時就已預判,這是一個將改變人類的產品。
張一鳴、馬化騰、張勇、王興,這些巨頭的一號位或者決策中心人物,也似乎一夜間回到了2010年代移動互聯網創業潮時的亢奮、好奇狀態。按照獵戶星空董事長傅盛的說法,大廠的“核戰爭”已來,沒有自己獨有的大模型,就會降級,甚至淘汰出局。
這波浪潮是如何形成的?
AI從1950年圖靈發表論文提出“圖靈測試”之后,已經產生過數次浪潮,比如2015年谷歌的AlphaGo打敗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再比如5年前,所有人都在談論AI在造車、安防等領域的應用。
具體到中國,2017年和2018年的AI熱潮中,跑出了“AI四小龍”(商湯、曠視、云從、依圖)。2017年,百度宣布All in AI,并發布了自己的AI造車計劃——Apollo,一款自動駕駛車輛。
不過,那時候,AI領域累計數百億元的融資被外界視為泡沫。
時任阿里云總裁胡曉明在2017年曾警告,AI這個領域,全球都存在著泡沫。李開復當時也說:“小心泡沫。”就算是當下大火的OpenAI公司,在2016年8月Pre-種子輪融資,僅有12萬美元進賬。到了2019年7月,微軟以天使輪+的角色投資了10億美元。
對照中國互聯網公司高峰時的融資額,如滴滴這個融資近1400億元的吞金獸,OpenAI的融資金額并不算多,也許當時市場對AI的想象就是如此。
只不過5年時間,巨頭和創業者再次重金入局AI。與區塊鏈、元宇宙、Web3、VR等熱潮不同,在一個更底層的變革面前,沒有人再討論是否存在泡沫,只擔心錯過上車的機會。一夜之間,其他風口似乎都消散了,只有大模型才是C位。
2月初,從美國交流歸來后,出門問問創始人、CEO李志飛與王慧文面議AI大模型到深夜。“我們當時聊了很多,比如大模型是怎么回事,在中國要怎么做,競爭如何等等。當時(王慧文)確實比較上頭,我一提到競爭,他就反問,這么偉大的事情,你還關心競爭?”李志飛向《中國企業家》回憶。
判斷一個行業是否存在泡沫的標準有兩條,一是熱錢大量涌入,二是企業估值超出平均水平。現在來看,新一輪由ChatGPT帶來的AI創業潮,泡沫沒吹起,甚至泡沫的影子都看不到。
大模型所需要的錢實在太多了,以至于一位頭部機構投資人說,VC和PE的錢根本不值得一提,不投下個10億20億美元,根本見不著水花。
目前,這輪創業潮估值最高的是王慧文創立的光年之外,據《晚點LatePost 》,王慧文啟動了第二輪融資,公司投前估值約10億美元。達到了獨角獸10億美元的標準線。
這是自2019年之后科技領域久違的亢奮。中國創業者一度覺得硅谷創新已死,中國互聯網成為領先創新的策源地。ChatGPT的到來,讓他們重新發現了與硅谷之間的差距,更重要的是,成為他們再次激活自我的機會。
巨頭入局,警惕大公司病
張一鳴在忙什么?
接近他的人說,張一鳴最近在看OpenAI的一系列論文,并且常常讀至深夜。他想搞明白,太平洋對岸究竟發生了什么。
一種流傳的說法是,2022年,字節跳動收購了市面上公開出售的所有A100芯片,并且集中在一個部門進行布局、研發,A100芯片是ChatGPT強大算力的基礎設施。
再看張勇,他親自出任阿里云CEO,在阿里大模型通義千問發布時稱,阿里巴巴所有的產品都值得在AI時代重新做一遍。“重做一遍”的說法在業內頗為流行,幾乎每隔5年就會出現一次,但當一向理性的張勇也如此說,就值得認真對待這個命題了。
百度3月中旬上線大模型產品文心一言時,一位內部人士說,百度玩命也要上線,3月上線不了就4月,4月上線不了就5月,5月上線不了,那就搞到9月,一定要上線。
360創始人周鴻祎發出內部信,要求每一位員工、每個產品和業務都要全面擁抱人工智能,適應人機協作,著手產品重塑,“有好奇心、能和GPT協同辦公的360員工不會被GPT淘汰”,換言之,如果適應不了,則會被淘汰。
回望過去五年,字節跳動是中國互聯網模式創新的最后一次輝煌和集大成者,也是AI創新大行其道的起點。在2018年有關AI熱的一系列評選中,外界都把今日頭條的“機器推薦”放進AI企業排名。
2009年,美團創始人王興曾提出過移動互聯網的“四縱三橫”理論:“四縱”是指,互聯網用戶需求的發展方向,包括獲取信息、溝通互動、娛樂和商務四塊;“三橫”是指,搜索、社會化網絡、移動互聯網這三大互聯網技術變革的方向。
每個大廠業務都可以在這個坐標系中找到位置。但在這個坐標系中,卻找不到OpenAI和ChatGPT的位置,因為OpenAI革新了底層技術,完全換了邏輯。
在美團聯合創始人王慧文宣布進入大模型創業之后,王興火速投資入局。或許,對王興、張一鳴等人來說,是時候革新自己的理論儲備了。
關于此次浪潮,所有人都提到“重構”“重寫”。
李開復告訴《中國企業家》,以基礎大模型為突破的AI 2.0,正在掀起技術、平臺到應用多個層面的革命。
“如同Windows帶動了PC普及,Android催生了移動互聯網的生態,我們預測AI 2.0時代,將誕生比移動互聯網大十倍的平臺機會,將把既有的軟件、使用界面和應用重寫一次。”李開復預測。
奇績創壇創始人、CEO陸奇公開演講說,大模型是平臺型機會,“按照我們的判斷,以模型為先的平臺,將比以信息為先的平臺體量更大”。
陸奇預測,這是一場激烈的競爭平臺之戰,未來會有一個體量很大的公司。在這個領域的競爭將無比激烈,“The price is too big(代價實在太大),錯過太可惜。再怎么也得試一試”。
王小川形容,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大時代的變化,“我們走出了信息時代或者互聯網時代,進入到智能時代或者通用人工智能時代,人類進入新的一種文明了”。
參考2022年大廠在研發方面的投入,他們的態度至關重要,這是一場技術競賽,但更大程度上是一場資源競賽。
百度2022年營收約1237億元,凈利潤約207億元,研發投入達214億元;
騰訊2022年營收5545.52億元,凈利潤1882.43億元,研發開支達到614億元;
阿里巴巴在2022財年(2021年4月至2022年3月),營收8530.62億元,凈利潤619.59億元,在技術與研發上的投入超1200億元。
砸了這么多錢,大廠為何沒能跑出中國版的ChatGPT已經成了媒體追問的高頻問題。
接受《中國企業家》采訪的企業家和投資人都會提到,大公司的弊端,對上負責以及績效制度。它不可能支撐一個無底洞一樣、看不到前景的冒險公司,以及未經驗證的技術路徑。
大公司變得更大,也變得更謹慎。大公司能洞察創新,但不會第一個進去。谷歌率先洞察了ChatGPT的技術路徑,但最后是微軟支持下的獨立公司OpenAI跑了出來。
王小川在接受《中國企業家》采訪時直言不諱:“小創新大廠贏,大創新小廠贏。”他以上一輪搜索不是當時的大廠跟進為佐證,預測這一波AGI(通用人工智能)也不是大廠可以做到的。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雖然年薪高達數百萬甚至上千萬,但看透大公司病的技術大牛們,一個個地離開了大廠體系,自立門戶。
3月,阿里巴巴技術副總裁賈揚清宣布和團隊一起辭職創業,創業方向為AI,公司關注包括大模型在內的AI應用;
快手AI核心人物李巖2021年從快手離職,于2022年創辦了元石科技,關注多模態大模型的研發;
亞馬遜首席科學家李沐可能加入一家名為Boson.ai的人工智能公司,這家公司的創始人Alex Smola是一位機器學習大師,也是李沐在卡內基梅隆大學的博士生導師。
周期兩年,活不過就死
創業者分為兩波,一波是在AI領域深耕許久的專業人士,比如李志飛、周明等人;另一波則是借著這股東風創業的。新上車的有王小川、王慧文等知名互聯網“老炮”。
2020年12月,美團聯合創始人、高級副總裁王慧文按計劃正式退休,“開啟人生新的篇章”;2021年10月,王小川宣布卸任搜狗CEO投身生命科學。
“其實在1月份的時候,我就已經意識到人工智能時代到來了,但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我開始重新尋求一種連接。2月份的時候,我確認自己應該參與這件事情。”4月10日,王小川官宣和前搜狗COO茹立云,聯合創立AI大模型公司百川智能。
雖然離開AI語境近兩年,但王小川形容自己無法逃避這次AI創業潮:“可能有人比我先淋到雨,但有可能他不覺得在下雨。但當雨滴滴下來之后,我第一個意識到,變天兒了!”
作為知名的產品經理人,王慧文率先舉起大旗,是所有創業者中最先發聲創業的人之一。它是王興的老戰友,也是對互聯網產品應用最熟稔的人之一。他得到了投資人主動的擁抱以及王興個人的投資。
目前,王慧文的光年之外,是這輪創業中獲得融資金額最多的公司之一,約為5000萬美元,估值為2億美元,它還并購了一流科技,一個以技術見長的團隊。
共識是,ChatGPT背后的大模型創業有利可圖,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摸到門道。
我們看到,產品經理創業,在尋找技術團隊合作,發生并購;另一類則是技術大牛創業,他們在尋找產品以及商用團隊,且兩者在互相靠近。
“我們正在尋找CEO,一起打造中國的OpenAI。對CEO的期望:1.整合頂級資源的能力。2.足夠的遠見,堅信大模型的歷史性機會。歡迎中國的‘Sam Altman’盡快聯系我,時不我待。”
2月底,西湖心辰創始人藍振忠也發布英雄帖,這讓AI創業人才之爭顯露出更激烈的一面——光有技術不夠,還得有一個能整合資源的CEO。
西湖心辰成立于2021年,專注于大模型的研究和應用,藍振忠此前曾在谷歌擔任研究科學家,也是輕量化大模型ALBERT的第一作者,2020年加入西湖大學擔任深度學習實驗室負責人、博士生導師。西湖心辰已完成數百萬美元的Pre-A輪融資。
投資人莊明浩告訴《中國企業家》,在OpenAI某種程度上已經找到新大陸的基礎上,大公司與小公司的競爭就是全方位的,技術、產品、運營、市場、組織架構、資本,甚至政府資源等,都缺一不可。
在中國,科技創新的競爭一向激烈,且不相信眼淚。一位投資人告訴《中國企業家》,他接觸過眾多大模型創業者,并告訴這些CEO們,如果兩年還找不到商用場景,那么公司活不過兩年。這和美國的情況不同。
李志飛曾跟硅谷的一位華人投資人聊天,結束后對方問他:“李志飛你怎么了?”他才發現,自己在聊天過程中不停地在提競爭以及各種各樣的坑,他以前不這樣,硅谷的創業者大部分時間討論的都是創新。
李志飛認為,自己變化的緣由,是因為中國的競爭是美國的10倍。中國創業者的供應是美國的2倍,可中國的客單價或者市場空間又只有美國的1/5,所以競爭的激烈程度相當于美國的10倍。
瀾舟科技創始人周明說,很多創業者都是聞風而動,但其實原來并沒有多少積累。部分不了解自然語言、大模型甚至人工智能的人,貿然跳進去后,他們很快會發現堅持不下去或者錢燒完了,不得不選擇退潮,這部分公司可能占據了99%。最后可能全國就剩下8~10家大模型公司或團隊。
投資人預計,未來AI初創公司之間的收并購將越來越多。王慧文也呼吁大家不要內耗,現在AI領域要同舟共濟,“這個事情就是面向未來的一次探索,跟之前的競爭不是一回事兒”。
不投大模型創業的理由
“今天的初創公司,很多叫做大模型的,包括創業者,也包括互聯網大廠,我們都不投。”嘉御基金創始合伙人、董事長衛哲說。他表示嘉御基金會投有客戶數據的具體應用。
另外一家投資機構也曾在3月份告訴《中國企業家》,堅決不會投大模型相關賽道,這是大廠、巨頭的事情。但在4月份,他們轉變了態度,已經在看大模型相關公司的BP(商業計劃書)和接觸初創CEO了。
與衛哲不同,真格基金與源碼資本熱切擁抱王慧文的光年之外。根據公開消息,在光年之外的啟動資金中,除了王慧文自己投入的2500萬美元、王興以個人名義投入的1500萬美元,真格基金投資額也達到1000萬美元。
投資人究竟是投人還是投項目,投應用還是底層技術,在AI時代顯得分裂。但可以肯定的是,投資人最稀缺的資源是時間,因為不能回到過去。
在移動互聯網時期,紅杉中國的沈南鵬會說后悔拒絕了張一鳴,他覺得所有大公司都在做,今日頭條是一家小公司,沒機會;金沙江創投的朱嘯虎也后悔早年錯過了京東,因為“京東當初是個太過于燒錢的項目”。
投資人都不愿意錯過下一個“字節跳動”和“京東”,但又不能對風險視而不見。
啟明創投合伙人周志峰明確說,他們在布局的團隊,新投公司更多還是因為有AI界大拿,他們掌握底層技術,能通過自己做大模型,然后慢慢長出一個非常獨特、有可能顛覆之前應用的新一代公司。
但周志峰觀察到,從2020年GPT-3模型發布以后,國內大概成立了100多家相關應用公司,大概86%的公司都在做生產率工具,做文字總結歸納,以及多模態圖像生成、視頻生成。項目很多,雷同度很高,底層創新很少。
“利用第三方大模型純粹做應用,其實在過去兩個月的AI創業領域很明顯。”周志峰說,“但當一些巨頭自己去擴展的話,這些應用可能很容易就被這些巨頭給瞬間摧毀掉。”
沒有一個投資人敢下結論這場風潮究竟會生成什么樣的物種。
經緯創投投資董事王冰醒說,他們預計未來會形成三大類的模型方向:
第一類是to G(政府)的模型,它需要閉源保證數據的安全,本地化部署,比如給政府、機關單位;
第二類則是to B或to C的開放式接口;
而作為整個AGI底層的大模型,可能還會誕生1~2家。“這里面的機會是創業公司還是純粹意義上的巨頭?目前還不確定。”
回歸到創業者熟悉的敘事
ChatGPT有了“涌現”能力是在1000億級別參數后,但對于行業而言,500億甚至百億級別的就足夠好用了,這也符合商用落地、小步快跑的移動互聯網模式。這是《中國企業家》采訪多位創業者和投資人得出的結論。
除了ChatGPT,文字領域的Jasper.AI和圖片領域的Midjourney以及Stability AI等都獲得了非常快速的增長。成立于2021年的Stability AI,正在以50億美元左右的估值進行下一輪融資。
衛哲說,他不投大模型創業,但會投比如垂類領域的大模型,如游戲、醫療。原因是這個領域大模型的數據是公開的,創業者都有機會借助大模型完善這些有私域數據的垂直領域。
事實上,在ChatGPT發布之后,人們對它并未感到恐慌,直到Plugins的推出,這是一個生態的雛形。
3月24日,OpenAI發布ChatGPT Plugins (ChatGPT的插件集),它能將ChatGPT連接到第三方應用程序。微軟、Adobe、Google、NVIDIA、Runway等巨頭爭相發布劃時代產品,如Microsoft 365 Copilot、Adobe Firefly、Gne-2等。
在中國,這樣的場景也在出現。
張勇力推阿里巴巴所有的產品接入通義千問。在演示視頻里,通義千問可以直接給出購物鏈接,給出出行路線以及特色商品。
釘釘、金山辦公、印象筆記也都已推出大模型加持后的應用。但這些都不如微軟的影響力來得猛烈。OpenAI的第一聲炮火,炸在微軟的bing搜索以及Microsoft Office兩個平臺上,而給人最多震撼的是Microsoft Office接入ChatGPT,微軟發布了Microsoft 365 Copilot。
一位知情人士說,Zoom創始人袁征在看到ChatGPT與Microsoft Office結合之后反思,如果Zoom僅僅只能提供高質量的視頻通話,那么在未來就危險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如何借助大模型改造自己的領域。
周明表示,瀾舟科技的商業化模式依舊是to B,所以他們會在近期將內測后的模型交給緊密合作的客戶內部試用,接到反饋后統一修正迭代,隨后就可以正式展開企業合作。
2021年,瀾舟科技就已經推出了孟子輕量型模型,號稱超越騰訊、搜狗等公司,在中文語言理解評測CLUE榜單上登頂第一,刷新業界紀錄。
重新發現硅谷
在移動互聯網時期,投資人最喜歡找對標,他們會問創始人,你們可以在硅谷找到對標公司嗎?今天,硅谷再次成為敘事的中心。
投資人表示,OpenAI的工程師,尤其是5位華人工程師,最近處于“電話被打爆了”的狀態。
部分鏈接海外優秀人才的獵頭,也收到了對接海外AI科學家的需求,找OpenAI的華人員工也成了這部分獵頭接到最多的“客訴”。
有媒體說,有獵頭表示近日字節跳動與OpenAI團隊人員接觸,開出140萬美元年薪,挖角華裔員工。但字節跳動否認了這個消息。
海外人才回流始終需要過程,國內的一小撮NLP(自然語言處理)與LM(語言模型)相關人才也成了各方爭搶的“香餑餑”。
脈脈發布的《人工智能頂尖人才數據圖鑒2022》顯示,人工智能領域人才供需比處于較低水平,語音識別、自然語言處理、深度學習、計算機視覺四個技術方向的人才供需比分別為0.49、0.49、0.48和0.38,可直觀看出人工智能領域人才短缺的現象。
周志峰也認為當下招聘人才非常困難:“中美真正有過大模型研發經驗的人非常少,加起來也就百十號人,而這些人都面臨科技大廠和創業公司的追捧,工資開得非常高,所以肯定很難招到。”
這導致,大廠相互挖角,或面向學校、研究院等招攬AI人才的事層出不窮。李志飛向《中國企業家》透露,出門問問也曾面臨大廠“挖角”的情況,“動不動一個團隊就被挖走了”。
國內的AI算法等相關專業碩士或博士畢業生,在人才市場上也炙手可熱。
“有一兩年工作經驗的博士生,薪資水平基本在六七十萬元到200萬元區間,如果可以做大模型,那么他的年薪就會無限接近200萬;如果是有5年以上大模型經驗的博士,且能管理5人以上的小團隊,年薪能達到200萬元到500萬元,再高級別薪水肯定更高。”周志峰分享道。
獵聘大數據研究院發布的《ChatGPT相關領域就業洞察報告》顯示,當下的人工智能人才需求是5年前的近3倍,其中ChatGPT直接帶動的AIGC領域,新發職位近一年同比增長了42.51%。與ChatGPT密切相關的三個分支領域——預訓練模型、對話機器人和AIGC的人才需求增速呈井噴之勢。
除了頭部大廠,相關的AIGC創業公司也聞風而動。
王慧文曾在即刻高調發布“英雄帖”,宣布帶資組隊,召集頂級AI研發人才;銜遠科技創始人周伯文也在朋友圈公布招聘列表:需要研發合伙人、產品合伙人、算法科學家……
周明表示,瀾舟科技一直在招聘新人:“我們現在招聘主要有三個渠道,一是實習生轉正;二是社會招聘,如朋友、獵頭推薦等;三是利用我的朋友圈招人,會吸引一些朋友‘毛遂自薦’,最近每個星期我們都有新人入職。”
不僅如此,有人脈關系的投資機構,也在幫助被投企業鏈接AI人才。
周志峰表示,他們會幫被投企業做Mapping把人找到,也會參與一些溝通,去說服對方加入新團隊。這也是源碼、嘉御、BAI等眾多想要深耕AI領域的投資機構,都在積極做的事。
“晚了也得干!”
不同于移動互聯時代相對低門檻的創業,此次大模型創業,技術門檻和資金需求被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門檻。
算力、算法與數據成了創業潮的木桶,人人都沒想到,硬件尤其是GPU會成為此次創業浪潮的稀缺品。
GPU是ChatGPT訓練和部署的關鍵部件,這是強大算力的基礎設施。根據公開消息,微軟的Azure云服務為ChatGPT構建了超過1萬枚英偉達A100 GPU芯片的AI計算集群。
千芯科技董事長陳巍告訴《中國企業家》,以A100芯片為例,從去年年底到現在,其單價漲了超過50%,從之前約5萬元漲到了近10萬元。由于A100已經被美國禁止售往中國內地,國內同行預估僅有3萬枚存量。英偉達推出的A100替代版A800,國內廠商也是排隊拿貨,并且常常無貨。
“僅僅芯片一項,最小投入就到了近10億元人民幣。”陳巍說。算力的旺盛需求讓上游廠商打響了價格戰。
4月26日,阿里云宣布核心產品價格全線下調15%至50%,存儲產品最高降幅達50%,這是阿里云史上最大規模降價。
“這次大規模降價是希望將技術紅利更多回饋給客戶和伙伴,持續降低用云成本,擴大云的市場空間。”張勇在現場說。
而4月18日,火山引擎在其舉辦的“原動力大會”上發布自研DPU等系列云產品,并推出新版機器學習平臺:支持萬卡級大模型訓練、微秒級延遲網絡,讓大模型訓練更穩更快。
目前,火山引擎的大模型云平臺獲得智譜AI、昆侖萬維等眾多企業的良好反饋。國內大模型領域,七成以上已是火山引擎客戶。
騰訊近期發布了新一代高性能計算集群HCC,采用了國內首發的英偉達H800 GPU。有數據稱,騰訊云新一代集群的算力性能較前代提升高達3倍,是國內性能最強的大模型計算集群。
隨著行業演變,這一波創業公司產生的算力需求,大部分由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等滿足,這意味著創業公司還是要淪為巨頭的打工人。
除了算力危機,技術開源危機也如一把利劍懸在創業者的頭頂,尤其是頂級創業者。
此前,一些中國的創業者可以拿著開源的GPT 2.0修改一下,重新優化。但現在,GPT-3沒開源,ChatGPT的最新版本甚至直接封了來自中國內地的IP接入。
技術沒有開源,就如同在中國的創業追趕者身上矗立了一道墻,短期難以逾越。
以傅盛所做的機器人公司為例,他直言,國內產品在無法接入GPT-4的情況下,只能期待國內的大模型可以盡快推出,接入文心一言等國產模型。
王小川了解到,微軟中國正在推云上接口,排隊排得很長。中小企業前面排了15000到20000個企業。此外,還要寫清楚,公司是干嗎的,網頁長啥樣子,調這個服務器干嗎用的,對方審完了才給接口。
不管是王小川、王慧文還是李開復,他們所創業的大模型只能根據公開的數據訓練,大量優質和精準的信息把持在騰訊、百度與字節跳動、阿里巴巴等巨頭公司的產品上,這些巨頭短時間內很可能不會放開數據的接入。
但所有人都義無反顧,就算是飛蛾撲火,萬丈深淵,也要做。
“晚了也得干!”王小川說道,“美國人之前把核彈造出來,中國就不造了嗎?這跟創業公司本身沒關系,是中國要不要做的問題。”
這句話略顯悲壯和無奈,但也是企業家和創業者最迷人的特質。
相關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