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灣區加速“縫合”!
2024年6月30日,深中通道正式通車。開通僅2小時,這座雙向8車道的大橋就堵上了!精準驗證了專家之前預測的“開通即飽和”。
看來,8600萬粵港澳大灣區“市民”,真的等了太久!如果唯長度論,全長24公里的深中通道,不到港珠澳大橋(55公里)的一半,也短于杭州灣跨海大橋、膠州灣跨海大橋。但外界對深中通道的關注度,幾乎超過了其它所有跨海大橋。因為它將在很大程度上,改變粵港澳大灣區的經濟格局。
深中通道,圖源:深中通道管理中心
機遇之橋
一座橋,改變一座城。
1937年5月28日,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向全世界宣告金門大橋通車。這座橘紅色鋼鐵建筑迅速成為舊金山地標乃至美國的時代象征,舊金山灣區的空間格局也由此奠定。
2005年5月25日,中國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跨海大橋——東海大橋貫通。東海大橋溝通上海與洋山港,上海終于從內河港成為深水海港。此后上海集裝箱吞吐量接連超過鹿特丹、新加坡、香港等老牌大港,成為國際航運中心。有人評價東海大橋讓“上海從此是‘上?!?。”上海和舊金山實現了光榮與夢想,激發了深圳和中山的更多期待。有媒體稱深圳完成“史詩級擴容”;中山是下一個東莞;更有甚者,將中山比作深圳的“浦東”。
珠江口目前通道示意圖,圖源:央視新聞
珠江口的地形像個倒“V”。2018年,港珠澳大橋通車,倒“V”變成三角。但由于港珠澳大橋采用了“單Y”方案,導致深圳與珠西城市并不能直連。深中通道通車后,珠江口格局在三角形中間加了一橫,意味著虎門大橋與港珠澳大橋之間約70公里的交通空白被填補。
灣區形態的城市群,關鍵在“縫合”。舊金山灣區100公里的南北跨度,700萬人口,平均每30公里就有一座跨海公路橋,還有5條軌道交通。
舊金山灣區的交通組織形態
粵港澳大灣區空間跨度更大,8600萬人口更是超過舊金山灣區的11倍,交通“縫合”更加必要且緊迫。不過人們對城市群的探討,在強調聯通與協作的同時,也擔憂競爭與虹吸。
比如深中通道通車,有人擔心深圳甩開東莞牽手中山,導致東莞被邊緣化?過去十幾年,東莞發揮臨深優勢,吸引深圳的創新資源向北流動、配置和集聚。整座城市也順勢完成了產業轉型升級。
但實際上,東莞和中山一樣期待這條大動脈??粗猩侥樕蠈憹M熱切期盼,東莞想起27年前的自己。此時此刻,恰似彼時彼刻。改革開放之初,受制于珠江口河涌縱橫的地形,汽車想去對岸要么繞路、要么擺渡。彼時“三來一補”企業如雨后春筍,珠江口急需更高效的交通聯系。1992 年,廣東省當機立斷,提出“消滅渡口,改渡為橋”,采用中外合作集資修建的方式,修建虎門大橋。
1997年,虎門大橋正式通車,標志著珠江口“縫合”的開始。
27年來,虎門大橋見證了世界工廠的騰飛,同時還肩負著縮小珠江口東西兩岸差距的使命。過去珠三角經濟地理的主軸基本是南北走向,以珠江口東岸廣深港走廊為代表。如果能拉動西岸也變成一個經濟發展極,大灣區就能形成最大合力。
27年來,虎門大橋作為溝通珠江口兩岸最重要通道,早已不堪重負。
數據顯示,虎門大橋在通車前3年,日均車流量就從1997年的1.84萬車次,快速攀升到2000年日均17萬車次,遠超日均8萬車次的設計標準。近年數據統計,虎門大橋單日最高車流量近20萬車次,堪稱全國最繁忙大橋。深中通道對東莞最直觀的改變,是虎門大橋通行壓力被大大緩解,不然“東莞塞車,全球缺貨”會一次次上演。全球化的時代,人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等資源在全球范圍內高速流動?;浉郯拇鬄硡^想發展,同樣需要各種資源要素在城市群內部流動得更快、更暢通。
黃金之灣
“粵港澳大灣區”近年逐漸取代了“珠三角”這個沿用千百年的概念。這不是簡單的概念替換,而是發展邏輯的深層轉向。三角洲經濟在農業時代已廣泛存在,灣區經濟起點是工業,是全球化時代開啟后才出現的。
世界銀行一組數據顯示,全球經濟總量的60%來自海灣地帶及其直接腹地,目前國際一流灣區有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等。三角洲側重對內輻射、帶動腹地;灣區強調對外連接、搶占全球產業鏈制高點。中國不能沒有自己的一流灣區,粵港澳大灣區為所當為。
隨著橫琴、前海兩個合作區和南沙自貿區方案出臺,以及香港提出北部都會區發展策略,大灣區各城市重大平臺有連片趨勢。廣東省黨代會報告順勢提出打造“黃金內灣”。黃金內灣是環珠江口100公里的區域,是大灣區的精華。空間集聚,意味著更高的效率,更大的合作,更快的流動。
黃金內灣示意圖,圖源:南方都市報
東莞,正好扼守黃金內灣的C位。
近年,東莞搶抓黃金內灣的機遇,將濱海灣新區作為東莞融入大灣區的門戶和前沿高地。濱海灣新區已成功招引OPPO智能制造中心、科興科學園、小天才智能科技中心、vivo智慧終端總部等一批重大項目,圍繞數字經濟、生命健康、新能源、現代服務業戰略性新興產業方向,全力打造高端制造業總部聚集地和科創成果轉化高地。
這塊規劃面積84.1平方公里的土地,將成為東莞未來30年建設持續發力的主戰場。為謀劃更高能級平臺,東莞積極主動與廣深協同發展,全面加強與廣深重點規劃、重大項目、重要機制的對接,構建“四鏈”深度融合的開放創新生態。濱海灣積極謀劃推進大灣區珠江口一體化高質量發展試點,積極參與臨港臨空經濟組團,加強與前海、南沙、河套的聯動發展,爭取與香港共建國家級粵港合作平臺;松山湖與光明科學城共建創新產業組團,探索建立大科學裝置共享機制;水鄉功能區與廣州黃埔、增城規劃建設穗莞東江兩岸高質量發展合作區。
東莞濱海灣新區
目前,廣州南沙、深圳前海、東莞濱海灣、中山翠亨、珠海橫琴5大戰略平臺是黃金內灣的“五朵金花”。深中通道正好把“五朵金花”串珠成鏈、握指成拳,黃金內灣的產業鏈、供應鏈、創新鏈和價值鏈也將進一步迎來深度調整和融合發展。
黃金內灣做大做強,東莞自然水漲船高。灣區經濟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邊界不斷模糊,區域高度融合。通過高密度交通網絡連接,不斷促進生產要素的高效流轉和集約配置。一輛新能源車,可能由深圳設計圖紙,東莞生產電池配件,廣州負責組裝。所有城市構成新能源車產業集群,供應鏈散布城市群各個角落,反映的是整個城市群的競爭力。
離廣深太近,在別人眼里是虹吸,在東莞眼里是機遇。世界上沒有第2座城市像東莞這樣,面對3座國際大都市,表現出驚人的活力。為城市群貢獻產業養料,形成更大范圍的協同,打出無數次異常精妙的配合。深中通道讓產業集群和供應鏈的精妙配合,在廣深莞之外加上珠西,激發更大的聯動效應。
城市群內部的分工協作,無限降低了東莞供應鏈的響應成本。很多東莞企業對東莞的最大贊許是——生產所需的絕大多數零部件,都能在2小時車程內找到配套企業,有的新產品從設計圖紙到樣機下線僅需18天。這是東莞速度,也是大灣區和中國的速度。
活力之城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須知參差多態,乃是幸福本源。東莞的活力,恰好也是因為產業的“參差”。當下,東莞共有21萬家工業企業,1.3萬多家規上企業,超9000家國家高新技術企業,一個萬億級產業集群、四個千億級產業集群,扎實的制造業基礎,構筑起東莞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本盤。東莞一座城市,就囊括了34個行業和6萬多種產品的較完整的制造業體系。
這樣的大而全,不僅能豐富產業配套、降低響應成本。更神奇的是,參差會形成一片類似雨林的制造業生態——大型鏈主企業如參天大樹,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像灌木和苔蘚。這種生態不是此消彼長,也不是配合協同,而是共同進化。在東莞,供應鏈上下游配套企業往往與鏈主比鄰而居,遇到技術問題很容易互通有無。有位員工打了個形象比方:自己遇到問題,可以請教隔壁大廠的工程師,大家約個咖啡討論一下,問題就解決了。而大灣區本身又靠近國際市場,很多東莞企業還能在國際切磋中逐漸強大。
東莞電子信息產業集群已達到萬億級規模,圖源:《東莞能造》
改革開放46年,東莞多次抓住機遇:上世紀80年代“三來一補”,90年代引進臺資,本世紀初發展外向型經濟。對于東莞最近一次華麗轉身,一些人認為是“臨深紅利”。
2018年,華為把生產基地搬到松山湖,吸引了一大批上下游企業。2023年,華為帶動的產業集群已經助力松山湖高新區GDP突破900億,千億鎮街目標指日可待。但細細梳理東莞這些年的進化,顯然不是華為一家企業可以全盤解釋的。經過多年大浪淘沙,東莞很多本土企業已經自我進化,具備相當的研發能力。深圳產業外溢,更像東莞制造業整體進化的必然結果,而非一個充滿幸運的偶然開端。
風景如畫的松山湖,圖源:張新城
工業雨林的活力,不僅是東莞制造業的表征,同時也存在于產業集群和供應鏈內部。現代產業集群不是工廠的簡單堆砌,現代供應鏈也不真是一條“鏈”。它們都近乎于四通八達的網狀結構,如藤蔓參差的雨林,彼此連接、耦合、交融、影響,最后共同進化。城市化的趨勢同樣是類似的形態。不是一座城市單打獨斗,而是城市群內城市占據“雨林”的各種生態位,共同推動整個生態的進化。打開格局再看深中通道,大家都是贏家,也沒有誰被邊緣的說法。因為深中通道不是孤立連接深圳和中山兩點一線,而是融入大灣區龐大又密集的交通網,最后激活整個大灣區的經濟。
圖強之海
東莞從來不怕邊緣,而且每次都從邊緣走向C位。整個古代史,整個廣東都是華夏文明的邊緣。晚清山河破碎,東莞面對列強的不屈,給了林則徐虎門銷煙的底氣,東莞也因此走向歷史的C位,成為“近代史開篇地”。
改革開放之前,珠三角一片泥濘,基建約等于零。為了發展,東莞農民集資修橋。1984年1月27日,全國第一座農民集資、征收過橋費的地方公路橋梁——高埗大橋正式通車。隨后石龍南橋、萬江大橋用同樣的方式建成。東莞修橋模式極大推動了全國交通建設,“想致富、先修路”這個經典口號最初就是從東莞響徹全國。改革開放46年,東莞立足實體經濟,推動產業轉型升級,讓自己走到全球制造的C位。除了交通和產業,東莞還提前布局了科技創新。
2011年10月,被稱為“國之重器”的中國散裂中子源在東莞奠基,一直以制造業立市的東莞更是在中國科技創新發展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松山湖科學城
如今,科創的種子在東莞開花結果。在松山湖科學城,全球第四臺、中國首臺散裂中子源已投入運營,阿秒激光和南方先進光源等大科學裝置加快籌建,松山湖材料實驗室已經形成了800多人的科研團隊,大灣區大學、香港城市大學(東莞)等也在加快建設之中。
與硅谷相比,廣深科技創新走廊的最大優勢就是有東莞這個成果轉化基地,可以使創業者從設想到產品的速度比硅谷快上5-10倍,而成本只是其五分之一,甚至更少。扎實的制造業基礎和良好的科研成果轉化能力,使東莞成為廣深科創走廊的重要樞紐。穿越歷史之海,激蕩工業之海,征服科技的星辰大海,這就是東莞。
灣區本身就是一個海洋色彩非常強烈的地理概念,灣區經濟靠港、依灣,具有天然的開放屬性,其興衰高度依賴國際貿易體系,也深刻影響國際貿易體系。東莞和大灣區必須向海圖強。改革開放46年充分證明,池塘里養不出大魚,需要大江大河奔流入海,向海圖強。
東莞沙田鎮,圖源:黎梓浩
27年前,東莞第一次跨過珠江口這片海,虎門大橋輔航道橋項目總工程師王中文如是評價:“是奠基者,也是開拓者!”27年后,大灣區依舊是開拓者,以一條深中通道,再次跨過珠江口這一片海,連接珠東與珠西兩片“海”——機遇、希望與未來之海。城市該如海的開放包容,如浪的昂揚斗志,如陽光躍動潮汐。海隱喻過去,也指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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